爱已远航丨他,老了
不知为何,总是会怀念从前,看到校园昆明湖坐着的老人,都会想起他。
他是我的邻居,住在离初中学校很近的胡同里。
现在,他,老了,独居。
那时,他每天早早起床,带着两只土黄色的小狗去散步,在街口买上早餐。春天,他戴着浅灰色的鸭舌帽,拎回油条和豆浆;夏天,他穿着背后印有广告语的白色汗衫,一手拿着大蒲扇,一手提着玉米面煎饼;秋天,他手中是五香的烧饼;冬天,他用保温盒买回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……
他买了这些,也不着急回家,就在去学校的路上踱着步,任凭他的小狗嬉戏打闹,他背着手,搓着手里的塑料袋,看着学生们匆匆忙忙跑过,从视野的这头消失在那头,而我是其中的一个。风吹过他的银发,略有些凌乱的发丝便轻轻起舞,在渐渐高起的太阳光辉里闪烁,直到人流稀稀落落,他才吆喝一声,带着小狗回家去。
太阳最暖的时候,他拎一个自制的布袋去菜摊儿买菜,圆溜溜儿的土豆,带着泥土的白萝卜,水灵灵的大白菜……偶尔提回一瓶二锅头,顺买一袋带盐的花生米。他买了这些,也不着急回家,就坐在公园里垃圾箱旁,一边看大家跳广场舞,一边褪土豆皮,磕磕萝卜上的土,掰去白菜外面冻得冰晶似的叶子,还时而跟面熟的老头儿聊聊孩子,夸夸他的外孙,眼角的皱纹笑成花的模样。
他老了,很多习惯改不过来了,做饭时总忘记开抽烟机,习惯开着门。他用葱姜炝个锅,午饭准备工作便开始了,翻炒一番,烹醋再加润色,简简单单,电饭煲跳闸的叮咚声结束午饭的忙碌。在弥漫的油烟味中,他开饭了,伴随他的是收音机里单田芳沙沙哑哑的评书声。
他老了,饭后,总要小憩片刻,这一片刻能消磨一个时辰。然后,他投把毛巾擦脸,拨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,也不忘给两只小狗梳理毛发,吃点东西。其余,一下午也没什么可干,便四点多时早早做起晚饭,他的晚饭着实简单,总是把中午剩的饭热一热,再吸溜一碗热粥,嚼两根咸榨菜,咯吱吱地就满足了。随后,他便等着看天气预报,石家庄的,还要有上海的,要是上海刮风下雨了,他就打一个电话——给他的外孙。
以前晚上,他带小狗去学校散步,若要问他为什么去学校?他总是笑呵呵地回答“去接外孙呀!”他的银发闪起光,眼神里透着幸福,外孙两年前毕业,考了个好学堂,如今在上海!他喜欢带小狗与下晚自习的学生喧闹着结伴回家,回家会看会儿电视,边看边等外孙会不会打来电话,有时他以最快速度接起电话,然后又缓缓地放下电话,有些失落,又开始等着,但更多的晚上他只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打扰忙碌的孩子,说服自己的思念和渴望。
他,老了,总爱犯困,电视里抗战剧的机关枪声也无法提起他的精神,他睡着了,有时在床上,有时不知不觉睡在沙发上,过着不太精致的生活。然而,当外孙回来时,他家的油烟改了风格:萝卜丸子的焦香,小酥饼的麦香,干炸带鱼的丝丝腥味在噼里啪啦声中化为香气四溢,咕嘟咕嘟的砂锅排骨醇香荡漾……
他拥着外孙,问长问短,削了苹果,洗了葡萄,拿出冰镇的酸奶果汁摆满餐桌,忙前忙后,好不热闹!此刻,他眉宇间洋溢着喜气,白发如粉丝般剔透喜人,一道一道皱纹是他熨不平、挥不去的幸福与满足,甚至忘了:他,老了,独居。
敬请期待下一期哦!
大家都在看